新墨西哥自驾游

　　广袤的平原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起伏的群山于黎明时分呈现长焦镜头般的清明质感，这里就是新墨西哥州，一个要仰仗自驾来探索的优美胜地。

　　说起来，新墨西哥州的面积比整个英国还要大，人口却只有200万，其中四分之三聚居在水土丰美的北方，留给世人的是一个空旷、宁静而又美丽的南方。驰骋于一马平川的高速公路上，仿若穿越时空隧道回到了千年以前。那时候，地球上的人口尚不足2.5亿。

　　从州府圣达菲出发，沿285号高速一路向南，约100公里后拐入54号高速，片刻后即可抵达林肯郡，此地因1881年比利小子谋杀案而知名。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大农场，这儿的草格外干枯，上千亩的草地只能供养百余头牛羊，远处群峦叠嶂，幽蓝、麦黄、赤红五彩斑斓，给人以光怪陆离之感。唯有公路依然平坦、宽阔，令人心旷神怡。与欧洲相比，新墨西哥州的公路显得格外干净、整洁而富有纪律性，即便是最平缓的坡段，也会有黄色的警示牌高高竖起。

　　科罗纳、恩西诺、杜兰……公路沿线的小镇好似上了岁数的老古董，进到破落的咖啡馆里，能看到摇摇欲坠的厕所与漏水的龙头，而街道两旁则是一溜儿排开的旧屋，即便是百余年的沧桑也没能冲散那股市井的呛味儿。这其中，拥有两座加油站、两间小餐馆、三家汽车旅馆的卡里扎诺（Carrizozo）小镇俨然一枝独秀。小镇历久弥坚，背景里大而空旷的萨克拉门托诸峰气势磅礴而又目空一切，在更远处，直插天穹的高峰逐渐舒展为低矮的小丘，越过小镇直直地坠入了同样空旷的图拉罗萨盆地。

　　图拉罗萨盆地东西长100英里，南北宽200英里，原本是汪洋大海，如今却龟裂干涸，以致被西班牙人戏称为“死灵魂之一日游”（Jornada del Muerto）。要知道，穿越整片盆地，至少需要三天三夜，因此，别名的由来，亦暗含了“无人生还”的意味在内。图拉罗萨盆地的另一个花名是Malpais“恶土”，更令人闻之心惊—在穷乡僻壤之间称“恶”，可见环境之恶劣。话虽如此，四面环山、东临河谷的地势还是给予了图拉罗萨盆地些许的优势，挺拔的白杨与核桃树衬着漫山的果园、辣椒田、玉米地、南瓜和豆棚，溪涧在连绵群山之间穿行，一派田园风光，令人心旷神怡。然而，绿色群山背后，却是蔓延无尽的不毛之地。

　　图拉罗萨盆地在二战期间是美政府眼中的宝地，其时导弹试验需要大片空地，没有半点生命迹象、被熔岩覆盖的图拉罗萨盆地自然成了不二之选。与黑色熔岩相映成趣的是海水蒸发后留下的白色石膏，在晨光辉映之下，有一种摄人心魄之美。夕阳西下之际，沙丘表面闪现耀目的金黄，拖曳的影子则呈现成熟葡萄般的蓝紫色，这海市蜃楼般的美景，真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否上天对贸然闯入的人类的最后馈赠。

　　在沙丘间安营扎寨，是体验图拉罗萨的最佳方式。自卡里扎诺镇南行一个小时左右，白沙国家纪念碑赫然呈现在眼前。这儿空气充足，沙丘寂然无声，是最理想的露营地。除了间或响起的一两声遥远的轰鸣，以及在头顶逡巡的战斗机之外，没有任何滋扰。构成天际线的三巨头—奥尔干、卡瓦略和圣安德烈斯，亦是姿态各异，它们或似沟纹丛生的人体筋脉，或似斯芬尼克砂岩巨雕，红灰色的带状条纹在夕照之下，营造出了仿佛德国浪漫主义绘画般的五彩斑斓的效果。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表象罢了。日落时分，当地气温尚有23℃，不到一小时后，游人便会发现自携的水瓶已结起冰块，即使钻入厚厚的睡袋中亦无法挡住刺骨的冰寒。位于70号高速另一头的“真理或结果”小镇（Truth or Consequences，原名叫白兰鸽温泉镇）是不容错过的一个地方，而小镇之所以出名，除了因为有一个奇葩的名字之外，还因为它被维珍银河公司选作太空港基地，声名远播四海。在这里，最受欢迎的是随处可见的温泉SPA，融融暖意直抵人心，可立时驱散旅人的寒意与疲惫。地处高位的河湾温泉就更不必说了，于雾气腾腾间俯瞰里约大峡谷全景，可谓至高的享受。

　　接下来的行程越发地平顺起来。沿52号高速一路前行，公路在黑山山脉之间蜿蜒盘旋，途经鬼镇文思顿（Winston）和科莱德（Chloride），百年前的采矿潮令其沦为荒无人烟的废墟。中途偶尔经过一家农场，也是人丁稀落。直到拐上60号高速，东行至里约大峡谷，才有了重返人间的感觉。晚上不妨留宿于索科罗（Socorro），当地人有句玩笑，在这里随手扔块砖头，都有可能砸到一位天体物理学家。50英里外的射电望远镜巨阵让小镇成了世界上天体物理学家密度最高的聚居地。

　　新墨西哥州乃是大平原与群山的交界处。广袤的平原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起伏的群山于黎明时分上演“变脸”戏法，之后又逐渐呈现长焦镜头般的清明质感。海岸在千里之外，这里是独属于大地的家园，无论是绚丽的霞光还是雄奇的天际线，尽皆由我们脚下的土地来塑造，来改变，来定义。要想真正地体验这一切，自驾是最好的方式，确切地说，也是唯一的方式。